小说《金瓶梅》中,有哪些让人感到意外甚至震惊的情节
小说《金瓶梅》中,有哪些让人感到意外甚至震惊的情节
现在不是流行说鄙视链吗?《金瓶梅》里也有哦……这篇旧文献上,十分有趣。
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《金瓶梅》里,西门庆平时在清河县牛掰得很,一旦朝里的靠山被人给参倒了,就吓得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,本已与李瓶儿讲好的婚事,都无心去弄了。李瓶儿是千思万想情郎不至,生下病来,茶饭不思,夜夜怪梦,好一段白玉之躯,化成了面黄肌瘦。仆人们少不得请来了个医生。
这医生名叫蒋竹山,他听得李瓶儿的丈夫花子虚得病死了,便问是谁治的。得知是大街上胡先生后,说了这样一段话——是那东街上刘太监房子住的胡鬼嘴儿?他又不是我太医院出身,知道甚么脉,娘子怎的请他?
嘲笑过胡医生之后,蒋太医给李瓶儿开了些药,吃好了。又见缝插针,说西门庆家指不定哪天倒呢,我老婆正好去世了,要不我们搭伙?
最终,这个没钱请媒婆做保山的太医院出来的学生,倒插门进了李家,得了三百两银子开了两个铺面,“初时往人家看病只是走,后来买了一匹驴儿骑着,在街上往来”,显然比起以前,阔气多了。
列位,《金瓶梅》大概成书于嘉靖朝,乃是托宋言明,西门庆的原型,就是权臣严嵩儿子严世藩,所以,这里面写的事,都是明朝的。
那么,为何明朝一个小县城里,都有太医呢?西门庆的小妾卓二姐病了,请太医;武大郎被西门庆踢中心窝,也请的是太医——难道太医不是专门给皇帝嫔妃们治病的吗?
据《中国风俗通史 明朝卷》里说,明朝从朝廷到地方,“无不建立了医学、阴阳学”。且明朝有“秀才行医、如菜作齑”的说法,讲的是那些总考不上举人的秀才们,转而学医,事半功倍,很容易就上了正道。
《明史 职官 太医院》则记载,“凡医家子弟,择师而教之。三年、五年一试、再试、三试,乃黜陟之”。
《明史 方伎传》则说,“吴杰……善医征至京师,试礼部高等。故事,高等入御药房,次入太医院,下者遣还。”
从上可知,明朝太医的来源,一是医家子弟进医学院;二是地方名医征召进京。两者都需要考,考试通不过,就请你回家……
皇宫太医只需要那么多,更多落榜的学生,自然就落到民间,成了郎中。而蒋竹山,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他自诩受过正规教育,因此瞧不起大街上开诊所的胡郎中,好像只有他太医院出身的,才治得好病。实际上,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医学院不成才的人而已。
写到此处,我不禁想笑,原来,在明朝时候,各行各业,就已经有鄙视链了呀……
民间医生良莠不齐,那么,那些通过考试入了京城太医院的呢?
其实也差不多。
明朝人沈德符的《万历野获篇》中有载,“京师向有谚语云:‘翰林院文章,武库司刀枪,光禄寺茶汤,太医院药方。’盖讥名实之不称也”。
能进太医院的,都是一考二考三考,可其高端药方仍名不副实,治不治得好,还得看天意。或许,明朝皇帝命短,与太医的水平们,也有很大关系吧。
另一篇——
你们城里人套路多,我们农村人玩不过?现在大家常听这种话吧?其实明朝时候,套路也多得很啊……
《金瓶梅》里有个情节,西门庆家办喜事,客人应伯爵戏弄歌女,李桂姐道:“香姐,你替我骂这花子两句。”郑爱香儿道:“不要理这望江南、巴山虎儿、汗东山、斜纹布。”
列位,李桂姐要郑爱香帮她骂应伯爵,郑爱香为何说出了“望江南、巴山虎儿、汗东山、斜纹布”这四个词呢?它们有的是词牌名,有的是植物名(爬山虎),可一点也不像骂人的话呀。
我们知道,骂人有直接骂,也有转着弯骂。直接骂没什么技术含量,拐着弯骂呢?当然就更有趣。有时被骂者,半天之后才知道自己吃了亏呢。
各位且把这四个词的第一个字连起来——望巴汗斜。
多读几遍……
怎样,知道玄机了吧?
前面二字,就是王八的谐音嘛。
那么汗斜又是什么意思呢?
在郑爱香骂应伯爵之前,其实李桂姐也是骂过他的——那桂姐便脸红了,说道:“汗邪了你,谁恁胡言!”
《金瓶梅》里,还有很多出现汗邪的地方。到底什么意思呢?
其实就是中邪。用现在的话说,就是神经病。
汗邪了你,谁恁胡言,就是,应二叫花子,你神经病啊,瞎扯淡吧你?
好了,望巴是王八,汗斜是汗邪,加起来就是王八神经病。
我们又知道,《金瓶梅》是借宋朝写明朝,因此,望巴汗邪,乃是明朝民间用来骂人的隐语。
为何明朝人要用隐语呢?有话不能直来直去吗?
其一当然是比较有趣啦。
就像郑香爱骂应伯爵那样,用了隐语,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,会心一笑。而且,《金瓶梅》里有各种各样的隐语、谚语、俚语、歇后语……套路多得很,防不胜防,一不小心,就挨了骂。
其二嘛,则是有些话,说不得,说了,要掉脑袋,要被人陷害。
明朝梁亿在其《遵闻录》中记载,南京城建好之后,朱元璋跟刘伯温登上雄伟的城墙。朱皇帝觉得此地真是固若金汤啊,向刘基说到,“城高如此,谁能踰之?”刘伯温说,“人实不是踰,除是燕子。”人确实爬不上,不过燕子倒能飞过来。
看似平常,说的是自然现象,实际上,乃是刘基觉得心腹大患,乃在封于北方的朱棣啊。
但他能说燕王可能会造反吗?这可是离间皇帝骨肉,等同谋逆,他的脑袋,还要不要?
当然要。所以,梁亿说,“燕子盖指太宗而言,隐语也。”
两百年后的万历年间,南直隶提学房寰与海瑞互相攻击。海瑞清名满天下,自然有很多官员替他挡箭。其中就有给事中张鼎思和陈烨。两人上疏请求调查房寰的不法之事。房寰大怒,“发二给事往年提学时嘱托生童诸事,并其手书上之朝”,把张陈二人以前写的求他办事的信,给递到朝廷去了。最终两败俱伤,都受到了处分。
然则,此事房寰做得实在是下贱。记载此事的明朝人沈德符在《万历野获篇》里说,“房发私书,大非雅道,有识者俱薄之。自是人有戒心,往还笔札,故为瘦词隐语,以防漏泄,或不署名,或云望焚毁,乃至有‘乞即掷还’之语,其凿混沌弥巧弥深矣!”
房寰把私人书信当成你们也不干净的证据,导致人人自危。同僚之间写信,互相提防,不得不用一些隐语。大概是就算将来有了事,也可以讲是你胡乱解读,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……一句话,房寰一个动作,把本来争斗激励的万历朝廷搞得更加人心惶惶。
由是说来,明朝庙堂与江湖,都用隐语,民间是好玩,肉食者更多则是无奈与惊恐。